官筆落印
日上三竿,天光如洗。
堂前三聲木板落xia,衙署內重又寂靜無聲。
第三日堂審,署外早聚起數百人。經三日筆跡比對、證據審he,所有人都知,今堂將落最後定論。
主審官端坐於堂上,yan神沉穩如山。他手邊攤開的,是筆司比對結果與圖樣底稿報表,一筆一劃皆載明來源、落款、筆跡對照處。
案前站著的,是沈昭寧與傅懷瑾,一左一右,肩背筆直如刃。
「本堂審閱筆司、圖樣司、與書信三證據。」主審官聲音不大,卻字字落地有聲,「團壽圖樣調包,帳冊筆跡仿寫,實據已成。今依《南繡會規》與官署律例,定罪如xia——」
堂上氣氛如凍。
「沈昭璃,涉有仿筆偽圖、構陷原局帳目、毀損繡局公信,證據確鑿。即日收押,發pei江南州署,候後堂審補判。」
「羅仲言,涉密會私商、違規送賄、nie造文書,考量其於審堂上翻供自述,態度轉正,罪責從寬,罰俸兩年,革除南繡會理事一職。」
話音落xia,羅仲言臉se鐵青。他本仍想據理抵賴,但昭璃當堂失控、kou供不清,再無可卸。與其被牽連,他選擇翻供。
「沈允恆,shen為南繡總監,早年私挪葛氏原圖,誣以妖邪之名致葛家liu放途中雙亡,構陷同dao、損毀行規,罪證確鑿;更於之後與羅府暗通婚盟,擅自頂替庶女為嫡,強行嫁ru,意圖掩蓋圖樣來源與shen世真相,欺瞞上署,壓制真繡。
本堂依律判其:失德失職、罪行重大——即日起革除其繡監之職,除名南繡會,永不得再任公職,並褫奪原有俸祿與官籍,交由府署另行備案。」
堂xia傳chu陣陣低語,有沈家老僕嘆聲,有繡戶家眷低泣,但無人提chu異議。
「自即日起,南繡局由督署外派師傅接任,暫交於繡司直轄,三月內補選新局監。沈家帳目交由第三方清查,帳冊封存,不得內查。」
傅懷瑾垂眸,輕輕握住昭寧的手。
她手心冰冷,卻未顫抖。
主審官目光最後落向她,聲音緩了幾分:「沈昭寧,於本案中揭舊案、捧實證、舉證分明,功過相抵,不予懲處,仍登記為傅宅當家主母。」
這句,算是給她一個清白shen份,也給外界一個說法。
傅懷瑾神se微動,抬yan對主審官一拱手,帶著分寸,也帶著gan謝。
木板重重落xia三聲,堂審終結。
昭璃未再多言,被帶走時神qing茫然;沈允恆則垂首無語,沈母李氏坐於旁席,臉se蒼白,雙手緊緊扯著衣袖,終究無言。
昭寧靜靜望著堂上那方繡局印章,被筆司以紅筆註記、封存、落印。
一切錯位,終於落幕。
一切罪責,也終於有了承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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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日午後,傅宅。
天光微透,落地窗半開,照ru一室新nuan。
昭寧靠坐在長榻前,手中握著主審官親交的官印副本,紙上書寫她之名銜,印章xia方,寫著:
「昭義守誠」四字。
她看了許久,淚未liu,但yan角泛紅。
傅懷瑾自後廂走ru,見她望著那紙未動,無聲走近,伸手輕輕覆上她肩。
「累嗎?」
她輕輕搖頭,聲音柔得幾不可聞:「不累了……只是忽然覺得,一切好像真的發生了。」
「它本來就是真的。」他望著她,yan底是無限溫柔,「這是你自己贏xia來的。」
她輕聲問他,像一個走過風雨的人,終於站在光裡,低低開kou:
「從今以後……我們就能好好地、堂堂正正地相愛了嗎?」
他怔了片刻,隨即輕輕一笑,將她擁進懷中,語聲柔得幾乎貼著她心tiao:
「你從來不需要怕愛我。只是從今天起——我們終於能心安理得地,站在彼此shen邊了。」
天光傾瀉,穿過屋簷與簷角,照亮了庭中每一處細節。微風拂過梧桐,新葉吐綠,空氣裡有一種說不chu的輕透與清明。
他們終於,在所有謊言與風波退去之後,不再懷疑,不再退讓。
這段愛,不必再證明,不必再辯白──從今以後,它就叫zuo坦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