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挑眉笑笑不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就要笑，低忍着，那炉中似是为王巡抚不平，终于冒着细泡沸起来。纯仁瞧着泥炉就待明良投茗叶，明良却直截提了红壶倒两盏，扇两扇，待气稍散，正奉与纯仁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闲闲扇着破蒲扇，“父亲也实在不通，一把年纪瞧不个时势，还是三叔明白。莫说咱们，便是两位叔叔，那时不已是这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趟果真来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还礼的供养仍是贵些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这样议论父亲，纯仁本要骂，一句“住”却说不，自己反撑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，纯仁“嗯”一声，慢慢呷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听了低望了那盏清。自是好，澄若无、明净无瑕，便如自己幼弟。纯仁微不可察地一笑，拈起轻呷一，微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细思，王家那不通气的东西都三品了。他当年那荒唐文章，兄长时文作了二十年，难还不及他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也说不清缘由，从几时起，纯仁闱回来总要往明良那里去一趟。明良回回板着脸将自己一顿褒贬，纯仁就任明良说。听着明良的荒唐话，着山上暄风，上还轻快些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听得去了笑容，举首静对明良。半晌，他正：“微清长这份心意，学生领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一怔，“上回给你带的煞人香吃完了？你早说，我再带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家里有个家人倒也有些好。纯仁自嘲，只是供养贵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到底不大尝得，给我吃倒糟蹋了。”纯仁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将余倒了，另启一瓮舀些在壶中慢慢地煮。这回两人都没话，纯仁认真候着明良这份招待。

主羽化而去，宋家供了不少香火钱风风光光将人送走，明良承了衣钵起观主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正摇，“非也。唯兄长方知此珍重。山中鸟兽亦常得清泉果腹，若论上滋味，我等怎比鸟兽。只是松上冷雨、山间清，个中真味，非兄长心中不能尽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观音泉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会也学他们的什么梅花上的雪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去岁立冬后、落雪前最后一场雨。我等了一夜，第二日天不亮打松枝上收来的。岂是花之味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终于嗔：“行了，积些德罢，那是你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四清寂，窗外微风乍起，山桃花被摇落些许。纯仁听见风声，却定定对了面前泥炉，不曾抬。明良手中扇不疾不徐、扇底风似有似无，壶中似动非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笑笑，“兄长试猜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里来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拿起先嗅一嗅，嗅不个所以然。轻呷一，分明极，心底却是沁凉，神清气。纯仁沉片刻，“这是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上善者若，至清、至浊、至寒、至、至甘、至苦。一瓢便是江海，其中已是百味，何用他夺其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碧螺还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这是？”纯仁直望明良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夫是夫，不通仍是不通，莫说是夫，便是姑父我也是这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第二瓮终于烹好，明良如前法奉在纯仁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仍是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又呷一，些微带些草木风味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听得肃然，又拾起细品。确有青松凛傲之味，只是此味幽微似有还无，纯仁之已不能立辨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正敛衣，举手作揖。纯仁认真还了礼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良冷哼一声颇是不屑，“兄长黄汤灌得多了也尝不，那等俗我岂会拿来侍奉兄长？”